燕王战败,损兵折将,让国家元气大伤,固然罪不可恕;不过,眼下鞑靼人步步进逼,已一路挺进至雪巴山关外,局势岌岌可危;而有足够经验与威望,能与鞑靼一战的人,除了燕王以外,尚不知有谁?
败军之将不仅无法严惩,还是大家唯一的指望,真叫人情何以堪!
可若是治罪燕王,与鞑靼谈和,鞑靼目前的条件是要我朝归还太宗皇帝当年占领的斡难河以南全部土地,还要加开马市、通商互惠,并由鞑靼建卫所负责管理,而卫所就设在雪巴山关外不足五百里地,等同我朝与鞑靼之间再无缓冲之地,随时可能被敌人破关,一路长驱直入,杀进京城,这样的和谈条件也断然无法接受。
战与和都是两难,却要已远离朝政近一年、形同被废的太子出面主持廷议,商讨出一个方案来,简直是荒谬可笑。
父皇跟中枢院断不会拿此等大事儿戏,其中必有深意,自己就算再不喜欢如此行事,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待会自己恐不是先去了解禁卫军状况,而应是先去干允宫了解父皇的意旨。
太子摇了摇头、看着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着调整衣服的怀忠苦笑说:“讨论北境是战?是和?看来朝廷还真离不开我,对不对?”
“这等大事,只能等我解禁后才决定!”太子无奈,有些自嘲,但也有一份重责加身的紧迫感。
其实父皇跟中枢院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对国家大事绝不会开玩笑,绝不会故意躺平、打马虎眼,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撒手不管,混过今天,等父皇跟三位大人出面再说。
父皇跟中枢院等于挖了一个火坑,而且算准自己一定会往里跳。
“再来还要主持甚么?”太子想听听后续,了解父皇他们挖的这坑,到底有多深?
“午时跟鞑靼的王子帖木儿用餐,他要提跟殿下联姻的事。”怀忠答。
“甚么?”太子之前显然不知有此事,不免大吃一惊,这坑未免也太深了。
太子暗暗叫苦,急着想找地坐下来,理一理头绪,怀忠被逼得只能停止帮太子整理服饰。
“跟鞑靼联姻?我可能马上就不是太子了,跟我联姻?父皇原先打的算盘是甚么?父皇可有旨意?”太子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问题。
怀忠无奈摇摇头说:“没有。”
“不过,殿下也不用太担心,太子妃应还不知有此事。”怀忠抓到机会,狠狠挖苦了太子一下,太子作势要打怀忠,五位在旁服侍的宫女不免偷笑,原来太子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河东狮吼。
“还有甚么吓人的活动没有?”太子惊魂未定。
“未时,殿下要参加秦王献给皇上的祈福法会。”太子点点头,像是松口气、稍稍缓过神来。
“申时,照例到南大街点灯,宣布万寿节灯会开始,并接受在场百姓的祝贺。”张怀忠继续说,同时也开始继续梳理太子服饰。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太子说:“太子妃跟隽哥会一起去吗?”
“还没来得及问。”怀忠答。
“没关系,待会吃早点的时候,我再给他们一个惊喜,隽哥一定乐坏了!”
太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彷佛能让太子妃跟儿子高兴,就是自己最了不起的成就。甚么权位啦、身分啦,都不及让自己妻儿高兴重要。
“是,皇长孙一定高兴极了。”怀忠颇有同感,接着说:“点完灯回来,酉时宫里的寿宴正式开始,皇上会出来与大家同庆,殿下就可功成身退。”
听完今天要主持的政务,太子不禁深吸一口气,他清楚横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火坑,但却没有任何不往下跳的理由。
今天将会是漫长的一天,不过,太子可能连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是他一生中,最为腥风血雨的一天。
他将九死一生。
妻儿也将跟着九死一生。
整个国家更将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