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栖和谢凌衣回来,紫竹峰又恢复到往日的热闹,祝长生一个人喋喋不休,常常能抵十个人,再加上岑遥栖刚出关,来探望的人不少,这么算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热闹。
祝长生喜欢热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乐在其中,反倒是谢凌衣在旁边心情欠佳,浓眉压眼,脸沉得能挤出水。
“瑶台长老连着好几日来我们紫竹峰,看来传言所言非虚。”祝长生没注意谢凌衣的脸色,反而看着那道渐渐走远的倩影喃喃自语。
谢凌衣在旁边练剑,闻言向他投来目光,冷声问:“什么传言?”
他在宗门内只顾修炼,不闻窗外事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但祝长生就不同,有虞灯这么一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在,什么轶闻八卦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祝长生见谢凌衣竟然理会他,面上一喜,神叨叨地走近几步,找了个方便谈话的位置坐下,压低嗓音:“师兄,你不知道吗?”
那是一种找到一起八卦的对象生出的惊喜。
谢凌衣看他这样,突然没兴趣知道了。
这两日的雪好像小了些,但还是一样的冷,并没有好多少,谢凌衣倒还好,风雪对他的影响不大,祝长生就不一样了,眼下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还止不住地打冷颤。
他都这样了,谢凌衣出来练剑,祝长生还是闹着要一起,结果到了地方他又不练了,用浅薄的灵力把石凳子上的积雪给清干净,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不动了,忙着絮絮叨叨。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飞雪还没飘落近身就了无踪迹。
祝长生松了松领口以期能透点风,他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冷。
“我也是才听他们说起的。”
谢凌衣没说话,他似乎对祝长生嘴里的八卦并不感兴趣。
“他们说,瑶台长老以后就是咱们师娘!”
雪花簌簌而落,掩盖大地所有的喧嚣,静谧得仿佛没有任何声音。
祝长生歪了歪头,看向谢凌衣的目光满是疑惑,他不能理解,这么劲爆的八卦,谢凌衣竟然一点反应都不带有,这实在是太挫败了。
他没想到,下一刻,院里一直长势喜人,最近入冬才显出些颓势的桂花树竟然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祝长生吓得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师兄,你干什么?也不看看我还在这里呢!”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嗔怪地瞪一眼他。
后者一言不发地收剑,简单的动作他做得从善如流,还有几分赏心悦目,当然得除开他不怎么样的脸色。
谢凌衣恍若未觉:“一时失手。”
修炼十多年,要是还能被一棵树砸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谢凌衣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上的折痕,半晌才接着问:“为什么?”
祝长生还没从惊魂里回过神,眼神茫然:“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凌衣绷着脸一字一句道。
祝长生漆黑的眼珠一转,瞬间反应过来:“你说师尊和瑶台长老啊?”
后者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不知道为什么岑遥栖的名字一和别人同时提及,他莫名觉得不爽。
见谢凌衣感兴趣,祝长生总算有了成就感,恨不得把谣言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师兄,你忘了吗?师尊同瑶台长老可是相识多年,咱们师祖还在的时候,瑶台长老就对咱们师尊芳心暗许,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初心不改,你看师尊刚回来,一连几日嘘寒问暖,结为道侣不就是师尊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也算咱们修真界的一大佳话。”祝长生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还笑着拍了拍手,全然没注意到自家师兄逐渐不好的脸色。
谢凌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祝长生每说一句,他就收紧一分。
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岑遥栖也会爱上别人,会同他不认识的其他人结为道侣,他也知道这是岑遥栖的私事,他就算作为徒弟也没有资格置喙,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他受不了以后会有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同他成双入对,把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给据为己有。他受不了他不再占据岑遥栖最重要的位置,他受不了以后他要管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师娘。
凭什么呢?明明他同岑遥栖先认识的。
一想到喝茶要过两遍水,吃饭这不吃那不吃的岑遥栖有一天会百般爱护另一个人,他就嫉妒得浑身发冷。
“不行。”
谢凌衣想也不想地开口道。
倒是祝长生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这样不好吗?”
他没想到这样好的提议,会遭到谢凌衣严厉的拒绝,他难道不希望师尊好吗?
谢凌衣嗓音低沉:“到底有什么好的?”
“当然好啦,年关一过,咱们又要下山历练,这紫竹峰不就又只有师尊一个人吗?那样多孤单!要是能有个人能陪着他就不会那么孤单啦。”祝长生对有个人能来做自己的师娘的好处简直如数家珍,“而且瑶台长老还是医修,咱们师尊又老受伤,这样就有人照顾他啦。”
谢凌衣缄默听完在他眼里狗屁不通的一段话,然后咬牙切齿道:“他有我们陪着就够了,道侣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
他本来没想说我们,但怕祝长生听出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
虽然估摸着以他的脑子十有八九也想不到这一层。
“啊?”他感受到师兄身上仿佛能杀人的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哪一句话得罪谢凌衣了。
他才愣了片刻,就发觉方才还在同他说话的谢凌衣不见踪影。
“师兄不练剑了吗?”祝长生摸不着头脑,只能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谁爱练谁练!”
眼下这种情况,哪还有心思练剑!
……
这个时候刚好天虞宫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两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是岑遥栖和瑶台。
两人都身量高挑,郎才女貌,远远看上去,宛如一对璧人。
谢凌衣觉得自己应该冲上去问个明白,但事实上他并没有。
他只是站在阴影里,看着岑遥栖冲着瑶台粲然一笑,亲自给人送出多远。
谢凌衣虎牙咬了咬唇瓣,咬出血了他也没注意,眼神死死地盯着远处“郎情妾意”的两个人。
干嘛要笑得那么花枝招展?这下原本没那个意思的人也得动心了。
出于某种卑劣的心思,谢凌衣平生第一次选择逃避。
这不是他的作风,他才明白原来这种感情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怕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可他又实在不甘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反复得拉扯着他,让他连睡梦中都是瑶台和岑遥栖。
他看着两人言笑晏晏,而他只能同岑遥栖渐行渐远。
谢凌衣猛地从床上惊醒,冷汗顺着脊背打湿纯白的里衣,不适地贴在身上。
他抬头扫视四周,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他的卧房,刚刚那一切不过场梦罢了,做不得真。
可他又如何能确定,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虽然他没管岑遥栖叫过一句师尊,但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岑遥栖是他的师尊,他是岑遥栖的徒弟,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