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仪也解决了庄舟的一个老问题。晚上跟阿莫在一起，偶尔有人过来，他很难解释。上次秦朔风来，他搪塞过去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投影仪的存在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他和阿莫在看视频学习。

记本硬盘里存好了很多国外的虎鲸训练和表演视频，如果有人靠近，阿莫不再躲避，而是会用叫声向庄舟提前发出信号。阿莫的听力很好，他能在很远的距离感知到是否有人在靠近，甚至能准确地判断来的人是谁。收到阿莫的警示，庄舟有充足的时间取下阿莫的激光笔，将投影的内容切换到准备好的视频。为了显得更加真实，他还和阿莫练习了其中的几个表演动作。

秦朔风又来了几次，之后林瑶和其他同事也来看过，庄舟晚上的事很快就从虎鲸馆传开了。海洋世界的领导也找过他谈话，庄舟解释是通过给椰子看视频来教他练习一些新动作，未来可以丰富表演内容。领导对他晚上加班训练给予了鼓励，但告诫他一定要注意安全，且不要弄得太晚影响虎鲸的休息。

在白天训练的时候，庄舟会特意单独给朔风开小灶，把他和阿莫练的内容慢慢教给朔风。庄舟平时训练不含糊，演出的时候也很投入，阿莫知道庄舟跟他一样喜欢听孩子的笑声。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庄舟晚上的训练，不是真的为了丰富表演内容。让他感到诧异的是，纵然是为了掩饰，庄舟也会非常的认真，似乎这就是他本来的意图。阿莫发现，庄舟有一种神奇的本领——可以轻易地忘记自己的动机。

对人类语言的了解，阿莫才刚刚入门，但他展现的学习和认知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庄舟的预期。庄舟明白，这种能力对阿莫来说是一种风险，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庄舟也明白，阿莫自己也很清楚这种风险。他很早就发现，阿莫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的表现，和有其他人在时是完全不一样的，阿莫会很好地收敛自己的智慧。他在这两种模式间可以自如地切换，这甚至让庄舟自己有时候都不适应。在白天，阿莫会正常地与庄舟互动，虽然表现得比其他虎鲸更聪明一些，但这种模式下，他还只是“虎鲸”，他的所有动作和反应都在周围的保育员和训练师能接受的范围。但到了晚上上课的时候，阿莫会立即切入“灵物”模式，连庄舟都无法估计他的智慧边界。

没有人怀疑庄舟的解释，除了林瑶。

一天下午，在给阿莫和安娜做例行身体清理的时候，林瑶问庄舟：“说说吧，你和椰子在搞什么秘密工作呢？”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看看视频，学习学习呗。”庄舟脱口而出。

“是你看还是椰子看？”

“我们一起看。”

“就为了练那几个动作？”

“对啊，等我们练熟了，可以考虑正式表演了。”

林瑶挑起半边眉毛，看着庄舟，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就这点动作，对椰子来说一两个晚上就够了，用得着每天练吗？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师傅，你来之前我也照顾过椰子。”

庄舟脸上的表情和手上搓澡的动作没停，但力度下降了，阿莫感受到了他的慌乱。

“我跟你说了，你能保密吗？”庄舟凑近林瑶，小声问道。

“当然。”林瑶点了下头，小酒窝深了一些。

当庄舟在林瑶耳边说出他秘密的时候，只有安娜注意到阿莫的变化。他的心跳乱了节奏。

“你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征吗？”庄舟问。

林瑶怔住了。

“就是自闭症的一种。我就有，从小就是。”

“不会吧。你不就是内向一点……”

“还好了。我的症状不是很严重，但医生说容易发展成抑郁症。”

“那怎么办，要吃药吗？”林瑶问道。

“我不想吃药。我有点社交障碍，情绪也不稳定。医生说要增加社会交往，提高与人相处的能力，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怎么会，你的沟通没有问题啊。”

“这是跟你在一起。你对我很好，我的潜意识对你没有任何戒备。你没发现我基本不参加同事的集体活动吗？”

“嗯。其实我也不太爱去。”

“我在书上看到一种动物疗法，有我这种症状的人可以通过跟猫啊、狗啊、海豚之类的动物相处来提高社交能力，也能安抚情绪。”

“所以你才来海洋世界应聘？”林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