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过了苦日子的,为了省下买纸的钱,他可拿着笔蘸水在地上练字,如今竟花一两银子买花,实在心疼。
在老家,杏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哪里需要买?
沈逾白捻着杏花细细欣赏片刻,笑道:“此话甚娇媚。”
既已买了,欣赏便是,何须心疼。
参加会试的举子已是有身份之人,自是不能亲自去看榜,以免失了文人的风度。
若能上杏榜,自会有人来报喜。
各会馆、客栈却早已大开中门,就等着报喜之人上门。
街外时时传来锣鼓声,却都是越过客栈去往别处。
尤其各大会馆,总是喜气盈盈。
客栈掌柜一大早便在门口等着,就盼望自己客栈能出个贡生,下届会试也好招揽生意。
因着他的客栈偏僻,房钱就比那些位置好的客栈少。
这且不论,那些大客栈早早就被住满,连柴房都住了人,而他的客栈房间都没住满,实在让他难受。
可惜每年住在他这间客栈的,多是家贫考生。
此等考生既没名师指点,自是比那些世家子弟差。
今年唯一一个世家子弟还是那叫纪兴正的举子,那也是为了与好友一同讨论学问才住在此处,可一考完房间就退了,便是真的中了,也不会来他的客栈报喜。
眼看那些报喜的队伍往附近的会馆和大客栈钻,他这个小客栈悄无声息,掌柜便深深叹口气。
怕是今年他这客栈又没什么希望。
掌柜已是如此焦躁,坐在大堂等消息的举子们更是躁动难安,但凡外面有点动静,便纷纷往外看。
可惜只能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始终瞧不见报喜的队伍。
众人只得与新结交的友人共饮美酒,共赏杏花。
只是心中是何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不知谁说了句:“估摸着该报到二百名以内了。”
众人为之一静,旋即客栈再没了声响。
参加会试的举子三千多人,只取前三百名,说十不存一也不为过。
以会试后众多才子的诗词文章来看,能人无数,他们绝不可能进前两百名。
整个京城都被报喜的热闹点燃,唯独忘了这个幽静的客栈。
而他们这群举子便是被遗忘的人。
一阵狂风吹来,客栈里的杏花颤颤巍巍,更是有一些花瓣被吹落的。
又有考生不甘心道:“我们如此多人竟没一人中,怕不是这客栈风水不好。”
客栈掌柜急道:“还未报完,各位老爷莫要着急。”
“该是已经报到前五十了,怎么可能还有我们?”
“各位,三年后再会!”
已有人回了房。
多日辛苦付诸东流,便是想维持脸面也难。
大堂众举子纷纷起身,准备各自回房。
今日已经不会有报喜队伍来客栈了。
罗大舅担忧看向沈逾白,安慰道:“逾白没还年轻,便是三年后中贡生也不过二十有二。”
沈知行也道:“若担心秦家,我们大可在京城定下来,他们要是对我们族人动手,我便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两人早知自己中不了,今日在此也是为了陪沈逾白守着。
不等沈逾白应话,锣鼓声由远及近,竟是到了门口,舞狮在前,到客栈门口竟跳起来叼下门上的一朵桂花,往客栈里一送。
旋即便是一声高喝:“捷报!安阳建康府淮安县沈讳逾白,高中天元五年会试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