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小河注入塞纳河,整个地区的降雨集中于此,河水正肉眼可见的暴涨。
雷暴早已结束,整个世界陷入令人忧愁的阴雨,只要现在户外草地,随便走上几步,靴子就能陷入淤泥。
塞纳河两岸一边泽国,近岸的芦苇丛已经完全被河水淹没,原本宽度达到二百米的主河道,已经扩展了到了三百米。
那些固定在近岸的龙头战船纷纷松动,一些固定糟糕的已经被河水冲走。
待在村庄中的围城大军,只能看着那些逐渐漂走的长船气得抓耳挠腮,再抓紧时间冒雨淌水去抢救剩下的船只。
人们顾不得阴冷,他们跳进泥浆里的,以大量绳索套住船艏,十多人一起使劲,将船只尽量向村庄牵拉。
围城军直到面临如此窘况后才明白过来,当地村民为何将村庄修得故意与河道保持一定距离。
此刻唯独海上君主号定在暴涨的河水中岿然不动,哪怕塞纳河已经发生洪水,比起海上的颠簸,这点水花根本不算事,大船依旧是不惧风雨的稳定平台。
灰蒙蒙的世界小雨不断,气温低得已经足以使人发抖。
全面躲在法兰西岛的军民完全不担心淋雨,他们抓紧时间修补那些被石块砸穿的房顶,然后大家挤在一起等待降雨结束。
其实,巴黎伯爵希望这场雨持续更久些,若是能持续两周就太好了。
那样的话围城军会遭遇诸多麻烦,他们的粮食可能腐坏发霉,人吃后可能爆发大规模疫病。倘若他们坚持围城,疾病就能杀死很多人。
反观法兰西岛,巴黎伯爵不会亏待效忠自己的精兵,那些被放进来避难的普通村民,他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伯爵开恩,至于未来如何就看命运了,如果病死了,那肯定不是伯爵家族的责任,届时抛掉一些病死者,还能节约一些资源。
巴黎伯爵津津乐道的是城内的粮仓修缮极好,大雨年年都有,若非上万名敌军围城,今年的这场雨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的,多少年来大雨都不会侵蚀法兰西岛粮仓,等雨停后,军民继续就把储备的薪柴翻出来晾晒,大家继续正常吃饭与城外大军耗下去。
至于围城军未来如何,伯爵真的希望他们长期沾水浑身湿疹烂疮,再吃坏肚子集体腹泻而死。如此,也算是大天使特殊的“雷霆之怒”了。
降雨持续了五天,待到第六天上午,恼人的降雨终于算停了,再到这天傍晚,晚霞以它绝美瑰丽的橘红浮在西方,预示着未来一段时间一定天气晴朗。
可以说降雨过程前后持续了整整一周,如同一大群只能在溪沟里阴暗爬行的螃蟹,围城大军被折腾得浑身难受,他们整体精神低落,亟待沐浴阳光一扫浑身污秽。
终于在新的一天,久违的晨雾蒸腾起来,它已经不再变得令人难受。
雾气预示着太阳即将冲破地平线,今天必然是个大晴天。
终于,阳光驱散了阴霾,也驱散了围城军那低落情绪。不劳留里克下令,早就被潮湿阴冷折磨得几近发疯的战士,第一时间自发地冲到阳光下,他们纷纷赤膊上身,对着东方太阳张开臂膀沐浴阳光,然后纷纷将自己的甲胄、服装拿出来,以木棍支起来晾晒。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已经使得大量衣物开始发霉发愁,军队第一时间晾晒衣物确保自己不会浑身臭烘烘。
一部分感觉受潮的粮食也被运到户外接受风水暴晒,只求阻止霉变。
如今涌上岸的河水已经全面退去了,第一天被洪水淹没的芦苇丛再度现身。水退之后,战士们才开始处理自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长船,更多有些战士划桨漂向下游,试图找到被冲得不知踪迹的船只,套上绳索将之扯回来。
很多人跳进淹水的船舱,他们以头盔为舀,全力处理大量积水。也有十多人合力操持长木棍,尽可能将长船掀翻,一口气倾倒所有积水。
反正都是男人,罗斯军中少数的随军女人都已经回避,他们再一次变得浑身湿漉,腿上满是泥浆,为此大量士兵仅着一件遮羞布,就开始全力处置大雨结束的善后。
他们晾晒甲衣也很讲究,尤其是军中装备量最大的板甲衣,它被刻意翻过来晒太阳,阳光照得铁片快速升温,连带着整个甲衣都变得温热起来,再叠加清风吹拂,一上午的时间,原本潮湿的板甲衣与联合晾晒的衣服也都恢复干燥。
巴黎伯爵的希望已经落空了,洪水的威力很有限,如今围城大军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态群魔乱舞。他依旧躲在御所中的绝对安全的观察孔,能看明白那一群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然后鄙夷斥责:“诺曼人,你们像是一大群退了毛的野猪。”
伯爵一时间看不懂那些波光粼粼的东西是什么,定睛仔细观摩的一阵子,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他们在全面晾晒甲衣?巴伐利亚风格的铁甲?怎么这么多呢?他们真的人人披甲?我到底在和怎样的野蛮人战斗?”
伯爵的目光又瞥向城外水域里漂浮的那座神奇小岛。
海上君主号果真如小山一般停在法兰西岛下游位置,她的存在对岛屿守军而言已经严重超纲,守军不甚理解一艘“诺亚方舟”对河心岛坚城有什么影响,他们就是恐惧与一支兵力强大、全面披甲的军队厮杀。因为守军里除了那些下马充当步兵的骑手,以及固有的那些精锐哟这全套的锁子甲,大量士兵只是民兵,这些人干脆是无甲的,至多以小面积的锁甲片挂在自己的要害处,就仿佛自己不是毫无甲胄。
城内数千军民本来对教士的说法信以为真,然而大雨之后围城军还是一副生龙活虎模样,教士的说法旋即破产,就算巴黎主教找到新的借口继续诡辩,民间已经全面流传着“我们已经被天主抛弃”的说法,军心民心低落到极点了。
至于城市还没有自我崩溃,仅仅因为法兰西岛被厚重石墙包裹一圈,两座大门被完全封堵,守军现在的局面,就像是被坚固蚌壳保护的那一小坨嫩肉,唯有自保的能力,看不出有什么主动出击的可能。
巴黎伯爵的心情非常糟糕,围城者主要是金发的诺曼人,这一点看一眼那些晃动的“退毛野猪”,很容易看到处处晃动的金发,然后做出准确判断。针对这种不讲理的敌人,守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有条件投降的可能性。
伯爵深知开城投降的结果必定是前提死亡,诺曼人完全不可信,敌军一定会使出一系列的花言巧语妄图骗开城门,然后无数野蛮人顺着桥梁冲进来,将所有承诺作废并杀死所有人。
与其屈辱窝囊的死,不如待在河心岛死守到底。
可以说自围城战爆发开始,巴黎伯爵的态度从未动摇,只是过去他还能保持乐观,如今近乎于视死如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