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雾从山峦下坠到撒娇平原上方的天空,平原最外围燃烧着无数篝火,将山脚下的积雪烤化,但平原上还是白皑皑一片。
凌散沿着一条宽阔的青砖大路走进了繁华的街道,终于看清藏在远方浓雾里的天门。
“每次开启寰宇秘境,会花费一百万两黄金,这些金子掉落在秘境的各个角落,你说哪怕考不进天下院,专为寻这些小财去,也还是不错。”
凌散舔舔被冻得青紫的嘴角,心中也难以掩饰激动而微微胆怯的心情,他想如果聊些别的,会不会好一点。
雪雾弥漫的空气里,寒漓的蓝色眸子中同样带着水气。
她可能不太觉得一笔小财能有多少,而是紧紧抓住手中的包袱,寻觅着一个真正可以“算命”的地方。
“穿白衣服的就是学子吗?”
她偏头询问,手指将包袱扣得更紧,蹙着眉头忧道:“一会要你来叫卖喔……”
凌散声音微哑道:“其实,我们只需要找一个路口,把布往地上一铺,肯定会有人来询问。穿白衣服的有钱,但可能见多识广,穿布衣的没钱,但可能好骗。”。他话一说出来又感觉不妥,连忙补充了一句:“这可不叫骗人,机关解密真有用的。”
寒漓扶了扶背上歪斜的木剑,和细小的剑身一比,她的肩膀好像更宽了一些。
“算命咯…”寒漓试着怯怯呼喊了一声,歪头红了脸道:“那边人真的好多。”
“别怕,把他们当空气就行。”
凌散深吸口气,无奈笑道:“我也挺讨厌人多的地方,人一多,麻烦就多。”他将手背在脑后,哼了声口哨。
寒漓听到这调子十分清脆,只觉得和街上的雪雾一比,人就像几维鸟,只要不接触阳光,眼睛就不会失明,那便只能在晚上又或者是这样的大雾天才能出来。
她想着,仰起苍白的小脸,“等考完我想回镇里看看。”
凌散望着面前的毛雪,摇摇头:“临水镇不好,你好多事都忘记了,况且那地方邪门儿得很,死的人又多……”
寒漓看到凌散打了个冷颤,也许是穿得太薄,可是在她心里,雪好像并不冷。
凌散搓了搓脸,将手放回胸前的衣兜,这种奇特的布衣从未见人穿过。
两人不再说话,顺着街畔的枯树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距离。
人多,客栈自然也出奇的多,酒肆和茶馆,以及门店上边总要挂串风铃,在雪雾朦胧中还得摇下半袋子清脆。
凌散听到这些细碎的声音,就好比一会要用麻袋装碎银子,周围住的人必定很有钱,那么街上的乞丐过得也不会太差。
他这样想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气,再次将老道的话术默念两遍,在十字街头站住了脚。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嘶了口冷气。
反正是钱难挣,屎难吃。凌散自是清楚这些道理,一口气将卦摊铺好,挂了块“犹解倒悬”的招牌。
识货的人肯定知道此话的意思,现在离大考不足十日,不管是真心想进天下院亦或者陪跑寻宝赚钱,应该都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凌散拿出两个木墩子,席地阖目静待,不去管街上的人投来多少异样的目光。
寒漓见身旁的少年一动不动,便轻轻挪动身体,往凌散身后缩了缩。
“要饭的不多,算命的倒是不少,这天下还能被你给参了……”
寒漓听见人群中传来冰冷的嘲讽,但她紧闭双眼,瞬间一切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将丹田中的青色火焰用意识推着在经络中移动,让外界的感觉越来越淡。
凌散的后背就像贴着一个火炉子,灼热的暖流顺着背心融入经脉,更奇特的是,他的灵息在暖流的温养下流动更加迅速。
两人这一坐便一直到了傍晚,被浓雾挤兑的天,沉甸甸的坠在平原上。
凌散失望的睁开双眼,心中开始盘算明日是否重写块牌子,这里的人都太聪明,也很谨慎,不会拿着花不完的钱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要走了么?”寒漓弱弱的看着凌散,怯声说道:“其实……其实在山下烧一堆火也挺好,冬天的雪地里掩埋了很多野蒿,一煮就绿油油的散开,味道不错的。”
凌散低头看了她半晌,感慨道:“也是,明天我们就不来了,山上的景色也不错,特别是天门开启时雪就飘不下来,所有的花都会重新生长。你就可以用符纳术将它们全部收集起来,永远不会凋谢。”
“哈哈,那个,我,还不太会……”寒漓傻笑两声,故作很忙的俯身收拾卦布和蓍草。
“都让你下功夫了,你知道我学它用了多久吗?只用了十天。”凌散一边说,一边将木墩子放回储物袋,他难道会告诉寒漓自己花了一个半月吗?
“那我笨一点,就用两个月好了。”寒漓拍拍身上的雪,防止它很快化成水。
凌散抬起头极有信心的笑道:“你应该十天,我猜。”说罢,便不禁扶着身旁的枯树盯着长街发起呆来。
这时街上已经点上了灯,路人二三零落,行色匆匆,酒楼的窗户不时有人依着窗扉将目光投洒下来,那些目光的慵懒竟是比浓雾还要松软一些。
夜晚,人们大多不想冒着飞雪前行,走在街上的人,衣衫和凌散一样破旧,是从山脚下来的。
这些人不笨,但也不富裕。
“请问,你们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