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几日,全国都沉浸在一种既忙碌又期待的氛围中,高榛市的家家户户也都在为迎接新的一年做最后的准备。往日繁忙的工地早已停工,许多作为临时安置工作人员的集装箱都只剩下个空壳,里面堆砌着各种生活杂物,此刻显得了无生气。大自然逐渐收回了这片土地,野花在水泥裂缝中顽强绽放,高耸的塔吊也进入了休眠状态,只剩下空荡荡的钢筋水泥框架,在寒风中默默守候,只有远处的车辆川流声打破这里的死寂。
除夕这天上午,回到家的墨卫民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一大早他提着礼物去找吴越,结果没能见上面,电话也不接,不知是去了外地过年,还是在躲谁,总之很难联系上。打开电视没看到更多有价值的新闻,索性关了。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家里异常安静,这大过节的,家里竟只剩下他一个人。
儿子早已不回来住了,自从他们家和那个叫颜悦的姑娘一家彻底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加上他每个月频繁出差,很少能在家见到他的身影,当然另一方面,也是自己忙于工作,疏于父子间的沟通。儿子卧室里的东西所剩无几,衣柜也多数搬空,现在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妻子刚刚退休不久,身体还算健康,如今总算有时间去找回属于自己的时间和圈子,对此他表示鼓励。现在女儿筱桃也长大了,正在四处投简历找工作,眼下就业形势还在缓步回暖,单凭毫无经验的她全靠自己的本事蒙头去闯,也不失为一种历练。
可他辛苦半生,不就是为了努力维系这个家吗?到头来家里就留他一个人,眼看都过年了,家里竟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他感到既疲惫又孤独。
墨卫民给妻子打电话时正值下午三点,一家人正聚在墨凯和翰娜的小家里一起亲热地聊天,他催促妻子早点回家,这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一家人难道不值得吃个团圆饭么。
“行……吧。”母亲迟疑着看了儿子一眼,“那我给儿子打电话,看能不能喊他回来一趟。年夜饭我都准备好了,你先把冰箱里最后冻的肉菜全拿出来化一化。”
母亲挂了电话向儿子投来征询的目光,凯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去。不是跟您说了,告诉我爸我在外面过年么。要聚你们自己聚,我送你俩回去。”
还得是筱桃机灵:“哥,你只要回去这一次,就可以续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回去了。”
墨凯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但要是他以后总这样呢?”
“那就说你工作忙呗。现在大家都那么辛苦,平时没时间团聚不也挺正常。”
“大过年的,我总不能把老婆一个人留在家里吧。”他想想就觉得不忍心。
“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稍微早一点点回来就可以啦。”翰娜语气轻快地说道,她已经熬过孕早期,身体基础一向不错,状态良好,偶尔也能独自下楼散步到停车位等他回家,筱桃劝哥哥放心,直到母亲表示,先提前做几个菜让她晚上热热吃,墨凯才勉强答应。
临出门,翰娜再三叮嘱他:“别管你爸说什么,都顺着他。”
站在阳台目送他们离开,翰娜转身回屋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傍晚过后,天空像被墨汁稍加渲染过一般,深邃而辽阔,电视里正上演联欢晚会的各种预热节目,试图将欢乐喜庆的氛围传递到每个角落,也是春节家庭团聚绝佳的背景音,与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在祥和的气氛中,共同组成了独特的节日乐章。
墨凯和墨筱桃兄妹俩在门外换好新年对联,进屋洗干净双手,便帮着厨房的母亲一起忙碌年夜饭,毕竟是除夕,而且一家人已经很久没聚齐了,餐桌上,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墨卫民表现得相当克制,作为一家之主,忍不住率先关心起儿子的工作和生活近况。
“爸,我挺好的。就是一直都挺忙,现在好多单位都在缩编,我也不敢懈怠。”墨凯也在尽量缓和与父亲疏离的关系。
“好啊,还是电视里那句广告词‘都忙点儿好啊’,你还年轻,要把握住每次机会,平时的表现,领导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父亲对工作基本还保留着老一辈的传统态度,一步步走来也全靠勤勉与忍耐,曾经对两个孩子寄予厚望,如今,时代不同了,工作的事也就随他们自由发挥吧。
几杯酒下肚,和家人聊聊生活,亲情与酒水一起落入胃中,暖了他的心,免不了想增添几分关切,他试探性地询问起孩子们的感情生活,筱桃还没有意向,一切还得等工作稳定以后再议。“小凯,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啊?有时间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有。”墨凯果断地回答,“但是,我现在对这个事很慎重,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明年再说吧。”
“这个事确实应该慎重,现在户口都不重要,就是学历、家境,还要多考虑考虑,晚一点也关系,如果有在交往的,可以带回家来,我们帮你把把关。”
“好。”他简短地回应了这个话题,尽量顺着父亲心意,只要他不旧事重提,自己也会克制住情绪,便在桌下发消息问翰娜有没有吃饭。
见哥哥的回答过于敷衍,筱桃赶紧补上一句:“放心吧,爸,以我哥的人品,未来嫂子很肯定会很优秀的。”
凯没太注意餐桌上接下来的内容,因为他发现翰娜已经好久没及时回复了,他有点担心,放下筷子走进卧室给她打电话,等了好久对面才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