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上暴虐气息攀升到顶点之时，黑鬼骤然停下脚步。

这个时候他已经抵达陈理背后，并高举七尺巨剑，剑锋距离对方仅不到两尺！

只需稍一用力，便可将这位折辱自己的白衣剑修劈成两截！

可顷刻间，他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恐慌，仿佛有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趴在自己耳畔低语：

“再往前半寸，你就得死！”

黑鬼不由身形一滞。

其实在方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便已经感受到了体内的异样，那浑身各处突兀爆发的疼痛，还有透过黑甲钻入鼻腔的熟悉血腥味，都在告诫自己受伤严重的事实。

可作为自幼在荒州群山间与野兽搏斗长大的孩子，受伤和血腥味对黑鬼而言无异于家常便饭。而早在四岁那年，当那个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妇人将自己遗弃在虎穴之中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忘了痛苦是什么感觉。

所以那时的他无视了身上的异样，继续往前。

一步，两步。

直到第三步迈出一半。

他才发觉自己错了。

因为那个卑鄙的白衣剑修，在刺中自己六十七剑之时，除了风雨雷火四道意境之外，还在自己体内留下了第五道力量！

一道足以抹杀自己的力量！

“那是……荒的力量！”

“怎么可能？”

黑鬼双眸浮现震惊。

理智告诉他，必须就此停下。

然而，看着陈理的背影，他实在难以按捺心中沸腾的杀意，尤其是对方那句嘲讽似乎还在耳中回荡：

“对乌龟而言，活得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于是下一瞬，残存的理智又被暴虐所吞噬。

“啊啊啊——杀！”

黑鬼咬牙切齿着用尽一切力气，只希望能够走出最后半步，将七尺巨剑狠狠劈到陈理的身上。

怎料……

他刚抬动左脚，却发现自己的全身的骨骼经脉都被损坏，连站立都成了奢望，只得一个踉跄，朝着那一袭背对自己的白衣半跪倒地！

砰！砰！

耳旁传来两声巨响。

第一声，是自己膝盖跪地。

第二声，是三百斤的七尺巨剑从手中脱落，砸倒在身前。

黑鬼目光呆滞，低头看着巨剑，发现此物倒地之时还指着陈理的方向，距离对方最近处仅不到两寸。

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不甘心，嘴里发出混着鲜血的嘶吼声。

不过下一瞬，他似是倦了，又似是认了命，主动轻轻闭上双眸，身上暴虐气息也逐渐平复。

也是直至此时，李秋蝉的声音才从数十丈外的长老席传至高台——

“不好，黑鬼，停下！”

……

黑鬼魁梧的身影宛若一座山峰轰然倒地，朝着那一袭瘦削白衣的方向，双膝跪立。

这一幕画面沉默了无数人。

而几乎是在他倒地的同一时间，李秋蝉和苏青丘这两尊涅槃者便已现身场中。

一个为了救人，另一个也是为了救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李秋蝉先是拿出一粒丹药给黑鬼喂下，然后神情凝重地双手掐诀，朝着对方身上打出数道灵光。

霎时间，诡异甲胄化作数百枚铁片，从他身上脱落，而后汇聚成一朵黑色莲花悬于其身前。

而当脱去甲胄之后，所有人也都看清了黑鬼身上的凄惨状况——

第一眼，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血人。

黑鬼整个裸露的上半身，密密麻麻全是伤口，无数鲜血从中淌出，像是一种古老残酷的刑罚，又像是一种诡异阴毒的诅咒。

可仔细看第二眼，却又能发现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那些伤口周围的黝黑皮肤，竟是充斥着一种腐朽气息，干枯而布满褶皱，像是岁月之力提前数十年将其摧残了一次！

顿时，台下响起一阵惊呼：

“血，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