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门处向里杀了个对穿,董虢勒马掉头。
他抹抹脸上猩血,看向火势冲天的郿县,眉头紧蹙,脸色严峻。
按照预定计划,这时项翀他们应该已杀出城来才是。
可如今却迟迟不见人,他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从始至终,董虢都很清楚,仅靠这些饥困羸弱的流民是无法成事的。
绵羊拿起了刀兵,终究还是羊,数量再多亦难改其本质。
若项翀所率之军无法及时赶到,他之谋划,很可能要功亏一篑。
这郿坞的汉军营寨中,虽仅有三千北军,却尽皆精锐甲士。
若其他三门没有牵制,让其尽数来援,短时间内这些流民或还能撑住。
可一旦战事焦灼,这些流民被杀得崩溃,只怕会是一瞬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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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县北门前,此刻尸横遍野,依稀可见上千人正在混战。
昏暗的内城门前,喊杀声震天,刀兵相撞之声密集,兵器碰撞迸发的火星,于夜色中频繁闪现。
“嗤喇!”
一刀劈死一人,浑身浴血的项懋抹了抹脸上温热鲜血,骂骂咧咧道:“他爷爷的,哪来这么一支铁军!”
于西凉军营寨中成功制造营啸后,他便率百余破甲军按董虢计划撤往北门,准备和父亲项翀会合后夺取北门,出城杀向郿坞。
起先,一切都如预想那般顺利。
与项翀合并一处后,骤然袭杀得北门守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拿下城门。
也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忽杀出一军。
此军虽仅有不到四百众,然其悍勇程度却堪比他麾下的破甲卒。
甚至隐隐还要强上一些。
这些汉军,三人为伍,配合极为默契,且重甲护身。
双方接阵后,破甲军竟隐隐居于下风。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混战人群中,高顺与其他陷阵士卒一般,同样在浴血奋战,吼叫不断。
就地一滚,躲开身前两名破甲卒劈来的刀剑,高顺起身后速退。
此刻他脸上同样格外严峻。
现下,他终于知道那八千西凉降卒,为何会这般轻易地便被杀得营啸了。
这支西凉军非善类,竟能与他一手训练而出的陷阵营士卒相比。
虽在甲胄和战术方面,他的陷阵营要胜上一筹。
但在悍勇和个人勇武方面,他们却要稍逊几分。
忽见不远处两陷阵营士卒以二敌一,最终竟被反杀,高顺眸间满是肉疼之色。
他麾下陷阵营这四百众,非是北军,乃是他之私人部署。
这些年,靠着家族的供养,陷阵营才得以初具雏形。
不曾想今日这一战,竟损失得如此惨重,现下已战死近百人。
不能再这般拼杀下去了,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
一念及此,高顺抬头,开始在混战人群中搜寻。
很快,他便在前方看到了体型魁梧壮硕,身边与他一般,有亲卫护佑的项懋。
擒贼先擒王。
只要杀了这将领,饶是这支西凉军再悍勇,其士气也会溃散。
打定主意,高顺领着几名亲卫,大步冲向项懋。
远处,项懋又借着身边两名亲卫的配合,一刀劈死一陷阵士卒。
回头一看,忽见高顺那矮小敦实的身影正冲他而来,他脸色顿时一愣。
“来得好,正愁找不到你!”满脸是血的项懋笑得格外狰狞,眸间战意昂扬,他血管中流淌的西楚霸王后裔血脉彻底激发。
“随某斩了那小胖墩!”项懋刀指高顺大吼,随即领着众亲卫迎了过去。
城头,皇甫郦提着一把大刀,静静观望着城下战局。
此刻,他脸上再无从容,只有焦急之色。
这陷阵营之悍勇,世所罕见,但人数却不多。
这般相持下去,终究会死伤殆尽。
可这时,他手中已是无兵可调。
他麾下万余北军,已分散城中各处,剿灭那四散的八千西凉降卒。
一想到这,皇甫郦心中便不由地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
那董氏子实在过于狡诈,竟在不知不觉间设了一局。
最令他羞愤的是,那董氏子什么都没做,他竟主动往那局中钻。
这可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想想他都觉得羞愧难当。
枉他皇甫郦自诩已得伯父真传,不曾想到头来竟为一竖子玩弄。
不过让皇甫郦心中稍稍感到宽慰的是,他确认了他伯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