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七章 童话(1 / 2)虎鲸阿莫首页

第一个发现庄舟流鼻血的人是秦朔风。他们两个都没在意,庄舟说刚刚训练的时候脸跟椰子的头撞了一下;朔风说老师傅也会失误的,这种情况他自己也经常有。庄舟仰着头靠在休息室的椅背上,朔风找来棉球给他把鼻孔堵上。

2030年12月11日上午,庄舟和阿莫在正式表演结束后,排练了一套新的动作,准备明年的元旦亮相。这是他们的惯例,一般在11月下旬就会开始做准备。今年晚了一些,12月初才开始,是阿莫提醒庄舟的,而且动作也是阿莫设计的。庄舟说自己已经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当棉球用完了,几团卫生纸也被染红后,秦朔风把庄舟送到了医务室。接着是星沙市人民医院。13日下午,庄渔生乘他的私人飞机赶到星沙,一起来的还有唐陶和几个医护人员。当天晚上庄舟就被送到了广隆和平医院。

广隆的诊断结果跟星沙一样,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不同的是,和平医院发现庄舟身上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和脑膜。

庄渔生不能理解,就在去年圣诞节后的那次体检,庄舟血常规的各个指标都还是正常的,比绝大部分同龄人都更健康。广隆和平医院已经是全国治疗ALL的权威,庄渔生还是请来了很多BJ和上海的专家,同时把庄舟的情况发到美国的几家私立医院。统一的结论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本身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并不难治,但庄舟的情况特殊。恶性晚期,而且进展极快,只能通过化疗手段尽量延缓病情。

12月19日晚,星沙海洋世界,Kalish正在给瑞姆和索菲上课。今天学的是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

课间休息的时候,索菲告诉瑞姆,庄舟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他会死的。”

“你胡说。今天上午,我还听到了有人在休息室谈论庄舟的事。他得的那种病不是致命的,应该能赶在新年表演前回来。”

休息室里讨论的那两个人是秦朔风和邱小茉。小茉参加了海洋世界上午临时召开的管理层会议,得知庄舟的出血不止是由免疫系统紊乱引发的急性血小板减少导致的,目前已经稳定了,还在广隆调理。至于是什么引发了“免疫系统紊乱”,官方口径是“严重缺乏睡眠。”

“你没发现他们两个这几天的变化吗?”索菲看向水池另一边的劳恩和阿莫。

“嗯,都变沉默了。”

“不是沉默,是极度悲伤。所以我猜庄舟要死了。”

“他不会死的。”瑞姆眼睛红了,压低声音喊道。

“他会,而且很快。”

瑞姆看到索菲的眼中也噙满了水。

“另外,你爸爸越来越兴奋了。他和Kalish一直在争论,还很激烈。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兴奋?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兴奋?”

“我也很想知道。”

12月20日,李岑冰回国,下了飞机直接赶到和平医院。一个多星期前还在排练新年演出的庄舟这个时候已经因为恶心和呕吐吃不下饭了,需要通过静脉滴注营养液维持体能;由于胸中隔淋巴腺肿大压迫到气管,导致呼叫有些急促;腿骨疼痛,关节肿大。庄舟面色苍白,但保持着微笑,他对母亲说:“自己最近经常做梦。”

李岑冰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由唐陶送到了庄渔生在海洋公园的办公室。

“我想带他到美国去治疗。”

“他可是我庄渔生唯一的儿子。别说美国啦,如果火星能治好他的病,我也会带他去的。没有用了,发展太快,现在骨髓里都发现了癌细胞。只能想办法拖延,另外减轻痛苦。”庄渔生一脸茫然。

“你是庄渔生啊,无所不能的庄渔生,你要放弃你的儿子吗?”李岑冰吼了出来。

“岑冰,你是搞科学的,要尊重事实。他已经治不好了。”庄渔生眼窝深陷,头发凌乱,不停地从桌上的一包黄鹤楼里抽出烟来,点燃,吸两口,再掐灭。昨天晚上,在这间办公室,他和赵先禾谈了两个钟头。

“如果庄舟死了,你在我心中唯一残存的一点美好都将消失。这样吧,你负责想办法把他安全地送到UCLA Medical ter,离我上班的地方不远。如果确定治不好,我就把儿子接到我的实验室。我要把他的脑复制下来。”

“你的实验室?可笑。用什么?黑猩猩,还是海豚?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庄渔生站起身说。

庄舟知道自己要死了,虽然没人告诉过他。12月21日晚,李岑冰在病房里一脸轻松地跟儿子说了很多这几年在美国发生的趣事,还有自己最新的研究进展。不到10点,她就回酒店了。病房里只剩下庄舟一人。

他不怕死,也没什么遗憾,甚至因为自己住了全广隆最好的一间特需病房而感到有些愧疚。他想不起上一次看到爸爸和妈妈肩并肩站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也流过泪,是想到奶奶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庄渔生已经承诺过不会把他得病的消息告诉奶奶。

很多同事都跟他打过电话慰问(他们还不知道庄舟真正的病情),包括林瑶。他谈笑风生,但拒绝了所有的探望。林瑶告诉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他用手机里的记事本写了一份遗嘱。说是遗嘱,其实是对父亲的请求,内容基本都跟星沙的那几头虎鲸有关。

这几天,他常常在深夜里进入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他已经适应了,有的时候甚至会有所期待。他也喜欢跟疼痛做游戏,就像年轻时练习水下憋气一样,不断探索自己承受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