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简直豁然开朗，如果这口井是黄泉井，那么一切就都通了。

贴着禁咒的阴差、灵魂被束缚的萧玉衡，他们都是为了守住这口井。

黄泉井是黄泉和人间的通道。怪不得，他这么轻易地从人间来到这里。

而耿宅有那么多的是非，很难不说和这口黄泉井有关系。在黄泉井的周围，力量不稳定，十分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

当然，这也不能洗白耿家某些人本性里的恶。只是黄泉井利用了他们的人性弱点，犯下诸多业障罢了。

得知黄泉井的存在，方渡顿时意识到他们这一趟耿宅之行变得多么棘手。这口井必须得封。随着时间的流逝，井口附近的封印必然越来越弱。等到通道一开，黄泉对面的邪祟纷纷涌出，那才是真的麻烦。

他给傅云擎送了信，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收到，是否在赶来的路上。

此时，方渡还有一事想不通。

阴差守井他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还有萧玉衡？

在方渡看来，萧玉衡死后依然能保持理性，跟他的对话也都表现得很正常。

“我再问一个可能会冒犯到你的问题。你爹娘的死……和你有关系么？”

方渡记得老管家提到过的传闻，说被逼死的萧玉衡害死了萧家父母，只为报复他们生前对自己做的错事。

他对这种说法有点怀疑，于是想亲自向当事人确认。

提起父母，萧玉衡明显有了情绪的波动。她的身子微微颤动两下，像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脸，很痛苦的模样。

方渡吃了一惊，或许这戳中了萧玉衡的痛处，周围的灵力波动都变了。

“抱歉……如果你不想回忆，那我不问下去了。”

他不想勉强对方。

然而这时，有一道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朵。

“我……我不想……但我……我失控……”

方渡的脑子转得飞快。

“你是说你被胁迫，杀死了你的爹娘？”

空气中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声，差点震聋了方渡的耳朵。方渡双手抱头，“唔”了一声，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难得露出扭曲的神情。

他心里想，完了，让你问，踩人家雷区上了。

就算脑瓜子嗡嗡的，方渡仍然不放弃出声安慰对方。

“萧玉衡，如果你是被迫的，你告诉我，是谁威胁了你，我去捶他！”

方先生所谓的安慰就是找到罪魁祸首把对方一顿爆锤。

他说完这句话，周围的空气突然又静默下来。方渡睁开一只眼睛，井口边的白影又变回了娴静温柔的样子。

他看见她微微抬起右手，四根手指弯了弯。

“这是……叫我过去？”

方渡试探着走过去，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

这时，萧玉衡伸出双手，把一头乌发从两边分开，露出她的真实面容。

方渡乍一看见那张脸，神情顿时变了。眼前的萧玉衡，看上去就是没下山之前的木灵生那般年纪。可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疤。她的五官像是被针线重新缝上去的，嘴角裂到耳根，又用黑色的线缝合，每次张嘴说话，都会有鲜血流下来。她的眼睛已经干涸了，只能留下两行血，血就是她的眼泪。

方渡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涌起酸涩。他想起沈月溪、沈流月、南枫、木灵生……还有好多之前在山里生活过的姑娘。她们的身世各不相同，各有各的苦楚。方渡照料过她们其中的一些人，让她们过得更好些，不是被迫而是主动地选择想走的路，不管这条路的结局是好是坏。

他看见萧玉衡，生前没有摆脱流言蜚语，死后又要受此酷刑。方渡见识过人间太多的苦难，但看见萧玉衡的脸的一瞬间，他还是要想，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苦。

刚才对方渡勉强说的那句话，让她用尽了力气。方渡拈起袖子擦掉她脸上的血。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萧玉衡，为什么迫使她杀死自己父母造下深重的业债，再把她束缚到井口。

方渡内心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