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过后,李治捧着她被情爱滋润得犹如朝霞般的脸庞,轻轻抚摸,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露出愉悦笑容,眸中满溢宠爱疼惜。情不自禁之时,天子侧头又吻她脸颊,凑近鼻尖蹭蹭道:“想我不想?”
武氏娇羞垂眸,微笑颔首。
李治又问道:“麟儿予曦月腹中可安稳?”
武氏才人歪着头抿唇一笑,将他手掌敷于自己隆起肚子,幸福道:“麟儿好乖,快临盆了,只胎动两次,动作软绵绵,似怕伤着妾。”
李治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圆肚上,手爱抚摩挲,仰脸笑道:“他必然是个孝顺孩子。”心中生出生儿如狼,犹恐其尫之忧。只因医女诊断之后,笃定地说武才人这一胎是个小郎君。
皇帝陛下抚着武才人圆滚滚的肚子,思索片刻道:“明日起,曦月可待在双栖殿待产,不必去丽正殿立规矩。等孩子降世!”
听天子说不必她再去向皇后晨昏定省,武才人颇有些作难。一则担心中宫怪罪,更重要是自小母亲就教导她要遵守妇德妇礼,让她学习班昭的《女诫》、《女宪》等书卷,其中思想已在她心里扎根。
如今她虽得宠,却在名分上依旧是皇帝的侍妾,地位低下又怎能做出不尊敬正妻皇后,恃宠生娇之事?即使不得已,她也心难安。遂蹙起了两道入鬓的柳叶眉,噘着嘴看着李治道“这,能行吗?”
谁知李治却道:“哼,她算哪门子皇后,朕只是现在困住了手脚还无法下诏废除她罢了。象王雪艳这种女人,她不值得你尊敬她!”
纵然,武氏从心里赞同李治所言,却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她颦眉咬唇,“可,即使这样,妾…”底下想要说出的话被李治霸道地堵在了喉咙里。他说储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容置疑反驳。“就这么定了!届时,有周国夫人照顾你产后休养,朕也能放心处理政务了。”
周国夫人?姬惚持?
武氏对姬惚持之名不陌生,知其温柔慈爱,善良敦厚。仅一面之缘,却敬爱如婆母长辈。自去三清殿后,未再见她。多方打听,方知她已被皇帝陛下封为了一品的国夫人其有府邸。今日闻李治言,武才人惊讶道:“姬保傅?陛下既封她为周国夫人,为何许久未入宫?”
李治解释道:“哦,她前几次来,你还尚未进宫。她乃外命妇,进宫只见皇后与魏国夫人。想必是与皇后母女起了龃龉,言若朕想她,便传唤心腹去府邸召她,不想再见皇后母女,话不投机半句多。”
武氏想到王皇后母女那副傲慢之态,不由得嫌恶蹙眉。九郎尚且不在她等眼中,何况姬氏一奴婢乳母耳!想必,也是免不了轻慢姬保傅遂恍然颔首。继而颦眉,作难道:“陛下要周国夫人进宫照顾妾与皇儿,难免遇见皇后。万一起冲突如何是好?”
李治细想片刻,觉得武才人考虑甚当便问:“以曦月之意……”
武氏叹息了声儿道:“妾想母亲和姊姊了。九郎,妾自贞观十七年进宫与母亲分别,也有十多年未再见。不知母亲和长姊过得如何。姊夫亡故后,长姊是否改嫁或回娘家,武家子弟有无欺负她。想求九郎圣恩横加,不知可不可以将她等接来长安照顾贱妾。”
皇帝陛下见她挂念亲人,动情言及母亲寄人篱下,心中柔软。然,她的心思总是瞒不过李治的,李治亦是看出她思念亲人之余还有其他缘故,故而神情肃然地问道:“就只是想念母亲和长姊吗?”
武才人挑眉看了他一阵儿,继而抬手撩了了下额间碎发,摇摇头颇为无奈笑道:“陛下洞若观火,妾又岂敢有所隐瞒?思念也是其一,更担忧许后故事重演。”从小熟读女诫,列女的她自然不愿直抒中宫之过,将自己白白钉在妖妃祸水的耻辱柱上又带累夫主名声。
李治垂眸细思之,也觉得武氏才人所虑甚当。一则可照顾曦月生产,全心抚育小皇子又可避免汉之许皇后悲剧。虽说自己承诺在她生产之际守护门前,但毕竟只是一时保护,奈何不得一个月的做如期安全。毕竟皇后是连他都想弑杀的,又怎会错过在曦月生产,坐月子这等天赐作怪的机会?二则可避免周国夫人与皇后冤家路窄。”
皇帝陛下低头沉思,微微颔首,心较之下觉得此提议不错。只是他亦有考量,武氏仅正五品才人形同低等侍妾,哪有资格让母亲自在入宫照顾?虽说旧例可破,然影响朝政制度规矩者,更不能为儿女情长随意打破。须臾,李治甫一击掌道;“朕升曦月为昭仪!昭仪乃九嫔之首,与皇妃一步之遥再做打算便名正言顺了!明日令将作令起草图纸,为杨老夫人和令姊在太极宫最近之仁寿街永宁坊营造府邸。至于奴婢,在宫里挑些即可。等建成后,朕派信得过侍卫去接她们。”翌日,李治便下诏礼部,册封武才人为昭仪。武氏从才人连跳三级,乃大唐建国以来升迁最快、越级最多。皇后王雪艳得知此事,中宫的一应名贵器物摆设,婢女宦官又免不了遭受一阵狂风暴雨般劫难。
永徽三年十月二十八日,辰时初刻,双栖殿偏室传来婴儿啼哭声。杨老夫人抱小外孙喜气洋洋出产房,告知李治,昭仪为陛下添一郎君。
李治激动热泪盈眶,与杨老夫人客套,感谢其辛苦。接过襁褓婴儿,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孩子极像武氏,已看出容貌肖母。他一面逗弄孩子,一面问道:“曦月还好吧?”
杨老夫人苍老声音迭起,心疼道:“陛下放心,曦月好着呢,就是生产时失血多了些,虚软厉害。”
叹息欲言又止,李治已抱孩子进内室。
李治垂足坐于床榻,低头睨着因生产昏厥之武氏。见她着嫩粉色交领中衣,额勒同色抹额,披散长发躺在枕头上双眸合闭。苍白着一张瓜子小脸,额发两鬓青丝如黑海藻,被汗水浸湿贴于双颊腮边。
一场将要跨入鬼门关的生产,使得武昭仪整个人似脱层皮,婀娜瘦小如剪纸人。李治看得满心的疼怜感激,不忍唤醒她。正招呼乳母抱孩子,耳畔传来武氏微弱话语:“九郎,把孩子抱给我瞧瞧。”
李治转身宠溺睨她,笑问:“怎么就知道朕在这里?”
武氏虚弱一笑,声音细弱如幽魂。她娇喘吁吁道:“九郎气息,妾最熟悉,感觉得到。”说着伸臂要抱孩子。李治将襁褓婴儿轻轻放于她怀,吩咐侍女垫枕头扶她靠上,抱孩子更轻松。武氏低头瞧婴儿稚嫩小脸,稀奇道:“妾还是头次见这么小的孩子,真有意思。”一旁保傅笑道:“昭仪年轻,头胎自然稀奇。所有人刚出生时都这般大,小小如砖头。”武氏拍着儿子,道:“还请陛下给五郎取个名吧。”
李治满心爱意地瞧着娇妻爱子道:“咱皇儿的名和封号朕已想好。就叫李宏,宏远之宏,宏图大业之宏。封为代王。代地距北都不远,乃大唐龙兴之地。”星眸含笑盯着儿子逗弄着。
屏风后杨老夫人听罢天子之言,激动感激话语:“李宏,代王!天啊天啊,这可是只有皇长子才有之待遇,一出生就连封号、封邑都有了。曦月啊,你看陛下多疼尔等母子,这是你的福气啊!作为陛下嫔妃,能得此烈火喷油恩宠,你和五郎都该惜福才是!”
武氏深有感触道:“那是自然,这世上除了您,就只有九郎对儿最好。薛夫人说过,惜福便是有福之人。儿甚赞此言。”
杨老夫人快慰道:“那就好,那就好。看着我的曦月过得这么好,又得陛下疼爱,我的心也可放下了。”
“长姊如何没来?是婆家不放她,还是……”
“哪有啊,贺兰安石死后,贺兰家就败了。你长姊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并州你堂兄家。你那些兄弟你亦知道,肯奉养我这继母和婶母已够可以,哪会白养你长姊和孩子?”
武氏担忧道:“那长姊和两个小外甥该如何是好?”
“你堂嫂说,家里一个寡妇就够不吉利。若非看在是叔父遗孀,年纪不好改嫁,早撵我走了。没想又来了个倒霉寡妇。年纪轻轻不寻个人改嫁,难道还要蹭白饭不成!”
“你长姊带着孩子在他家住不到两天,你堂兄和长兄就合计给她在并州寻了大户人家,前岁三月就领着孩子嫁过了。谁知,竟是五百贯钱卖给那家做小妾!真真气煞我也!”
杨老夫人一面说,一面唉声叹气。
武氏又恼恨又伤心,温言劝慰母亲。李治疑惑,问:“朕派人去接老夫人,难道武家兄弟还不知曦月之事,敢如此对待曦月长姊?”
杨老夫人叹息道:“可别说了,陛下。他等知晓接老妪是陛下派人,亦打听到曦月如今情形。那说出的话,比昔日更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