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苏州
宾主尽欢,王希孟回到驿馆,不忘向丁弘诚心致谢。
丁弘却是满脸担忧之色:
“小王大人,这份内之事不需挂怀,只是近日,总觉有人在我们周围窥探,意图不轨,晚上歇息时,务要留一分精神,小心为上。”
王希孟只当是丁弘在疑神疑鬼,并未太放在心头,加上酒力上涌,简单洗漱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眼见王希孟睡下,丁弘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不敢就此睡去,索性拖过一把椅子,怀抱钢刀坐在王希孟的门口守了一夜。
一夜平安,转眼来到第二天,已是日上三竿,王希孟和承照似乎还在酣睡,屋内始终没有传出起床的动静。
在门扇上轻敲了两下,却没有等来任何回音,丁弘的心中暗叫不好,也顾不上许多,抬起一脚踹开房门,直接闯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迷香!
丁弘的一颗心瞬间跌进了万丈深渊。
定睛再看时,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大惑不解,被破门声惊醒,王希孟和承照方才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也许是受到了迷香的影响,两人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顾不上和两人解释,丁弘眼神扫过整个房间,只见一扇窗棂上糊着的油纸被人划破了一个口子,下方的地板上还留着一只吹管。
望着眼前的情景,丁弘大致还原出昨夜的情景。
——有人划破油纸,准备用迷香迷晕王希孟,却不知为何突然放弃,匆忙间连吹管都掉入了屋内。
太多的迷团一股脑涌上丁弘的心头,搅得他的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
此地不宜久留!
临别时,陶炎送上一些财物,王希孟本欲不收,丁弘却在他耳边说道:
陶知州与他人又有何不同?
过陈留、走应天、到楚州,哪一样东西是我收的?
王希孟心中恼怒,但话却无法说出口,只得硬着头皮将陶炎所赠之礼收下。
乘船一路沿运河南下,不几日便抵达了下一站苏州。
唐末杜荀鹤曾写过一首《送人游吴》: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戴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一首诗把苏州人家靠河而居,城中桥港遍布,商贸繁荣,民风佳美描绘得淋漓尽致。
当时的苏州已是世界级大都市,后人赞曰“风物雄丽为东南冠”,同时作为产粮重地,更是有“苏常熟,天下足”的说法。
苏州在历史上名人辈出,唐代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曾先后任太守,近时更有文正公范仲淹于景佑元年调任知州,兴修水利,造福一方。
而如今的知州黄景之远没有前人的才学和成就,似乎连待人接物都要差上很多。
草草与王希孟三人见上一面后,黄景之便以公务在身为由,只留下一名小吏引导他们去驿馆,自己则匆匆离去。
王希孟倒是乐得一个轻松自在,承照却有些忿忿不平:
“小王大人是天子门生,他一个知州怎么如此无礼。”
哪知丁弘在一旁却叹口气道:
“他并非是对小王大人无礼,只是不敢得罪了苏州的另一个大人物。”
“我平生首次来到苏州,和此处并无甚瓜葛,怎么因我而得罪他人?”王希孟甚是奇怪。
丁弘久在徽宗身侧,自然知道一些官场内幕,当即摇头道:
“蔡太师与你不睦,朝中很多人都知晓,而苏州权势最盛者,为威远节度使朱勔,他恰是蔡太师的心腹之人。”
说起朱勔,王希孟还是知道的,当初在画学与他起争执的朱书镇,正是朱勔的小儿子,后来蔡京百般刁难,也大概猜出与此有关。
王希孟却未在意,自己奉旨游历,他朱勔在苏州即便权势熏天,又与我何干,当下笑道:
“我当是何事,不足挂齿,天色尚早,叫那名小吏来,让他带我们去走上一走。”
小吏前来,施礼问道:“不知小王大人要去哪里?”
王希孟眼望汴梁方向,神情中带着一丝怀念:
“当日我尚在画学时,曾读过米芾博士有诗云:断云一叶洞庭帆,玉破鲈鱼金破柑。好作新诗寄桑苎,垂虹秋色满东南。写的便是于苏州垂虹桥上所见之壮美,可否带我前去一观?”
小吏好心劝道:
“垂虹桥位于吴江县,距此约半天路程,现在若去,怕是当晚无法赶回驿馆。”
“无妨,”王希孟摆手道,“回不来便留在吴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