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生摇摇头,懒得再想,伸手提起水流卷来的锦囊看了看,外表还算完好。
幸亏他抢救及时!
他打开一个锦囊,水流卷起黑炭人形落入其中,忍着心头异样,悬于腰间,然后纵剑离去。
岸边,那蓝皮夜叉鬼正居高临下,盯着高志行的下腹部垂涎不已,那里就藏着绿油油的魄力。
其体内核心处本该是一粒鬼丹,现在却安放上了一枚小巧的幽蓝魄轮,正在缓缓旋转。
突然间,河面上耀眼的紫光划破夜幕,一闪而逝,它那魄轮的旋转同时一滞。
随即又有沉闷的“轰隆”声传来。
河岸一人一鬼都是一惊,打雷了?
但抬眼望去,碧空如洗,清辉四溢。
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洒而下,毫无遮挡。
“啊!”
蓝皮夜叉猛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表情像是见鬼了一般。
莫非是偷偷照了镜子?
时刻盯着它的高志行提起戒备,但却不敢轻易动用魄力。
却见那蓝皮夜叉似被戳破了的猪尿泡一般开始漏气,不到的一息的功夫,就从一丈高大变成了数寸大小。
那种压迫性十足的感觉顿时消散一空!
高志行感知着元胎里开始活跃起来的魄力,心头一动,如意铃洒下魄光护体,大步上前,一脚踏下。
蓝皮夜叉体内的魄轮突然间散溢成幽蓝光点,然后莫名消失。
【挪移】、【食魄】、【幻形】三枚法种一下子断绝了能量供应,再动用不了分毫。
原来狰狞可憎的鬼脸变得仓皇失措起来,它连爬带滚,在水草丛中钻来钻去,但仍没能躲开那势大力沉的一脚。
“啊!”
一声凄惨、尖细的吼叫,伴随着缕缕黑烟,从高志行靴下升起。
他屏住呼吸,脸色不变,运足魄力仔细碾了碾,直到异物感完全消失才抬起靴子。
地上蓝皮夜叉已然没了踪影,原地只留下了一枚小指头大小、蓝汪汪的珠子,一看便不是凡物。
“世家果然多宝!”
高志行露出喜色,蹲下身子从土里将其抠起,轻轻摩挲,质地异常坚硬又丝滑如绸。
一缕月光洒落,珠子表面泛起了淡淡光泽,里面悬浮着的3粒微小异物也清晰起来。
“这定是一件宝物,可惜我却闻所未闻。”
此时,身后隐隐有剑啸传来。
他回首望去,河面上,浓稠白雾不知何时缭绕而起,一道剑光忽隐忽现,其轻盈迅猛、矫若游龙,宛如青色闪电劈开白雾。
剑上一人,披头散发,狂放不羁,飘飘然恍若剑仙凌尘。
不是张淮生,又是何人?
高志行一惊,竟真的是他回来了?!
而且【风相凌霄剑】也只剩下一色了!
联想起刚刚的晴空霹雳,紫光彻夜,他不由升起一个荒唐大胆的猜测:
那紫色不只是紫晶石的色泽,更是【雷相】之属。
也不知他从何处打问的信息,竟连张淮生用了紫晶石都一清二楚。
高志行陡然升起炙热贪念,恨不得立时杀人夺宝。
风雷之宝!
这等宝物最少也得值五千灵石吧!
“啪”。
他一个巴掌甩在自己右脸,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张淮生尚且要藏着掖着,这等宝物我根本守之不住,变卖也难!
有那等财力的不是高阶胎息,便是仙师。
我如何敢去售卖?!
算了,将这消息上告公子吧,也能拿下不菲的赏赐。
高志行揉了揉脸颊,将贪念埋入心底后,才生出些喜意来。
陈炜该是死了!
这张淮生手段不俗,但是个在意规矩的。
二弟与其有过嫌隙,其位列执事之后也毫无报复之举,如此一来他兄弟二人性命便能保住了!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捏了捏手中的宝珠,下定了决心。
张淮生刚刚靠岸,高志行就热情上前,将那夜叉鬼一事分说,然后双手奉上了幽蓝宝珠:
“张执事此番辛苦劳累,救了我兄弟二人性命,高某身无长物,只能借花献佛,还望张执事笑纳。”
言辞恳切,诚意满满。
连张淮生都呆了一呆,仇人献宝,这是什么爽文剧情?
他上前拈起,端详了一番,这珠子圆润自然,蓝得纯粹,莹莹月色下更有毫光微绽。
珠内还有三个细小异物,他瞳孔微缩,看了个清楚:
其上纹路隐隐,类似法禁;外形椭圆,有如树种;正在绕着珠心旋转漂浮。
幽邃而神秘。
“...算了,还是回去问师父吧。”
打量了半天的张淮生无奈放弃,面色纠结起来:
“高执事如此盛情,我...”
“这般近的距离,我若趁机动手...”
高志行正在蠢蠢欲动,闻言忙道:
“自古宝物有德者居之,高某德行不足,故请张...”
“嗡!”
腰间如意铃无风自动,非毒魄光急速蔓延周身。
“噗。”
“嘎吱。”
青色剑光一击而破,又被围堵而来的翠绿魄光卡住,再难寸进。
熟悉的剧情,熟悉的位置。
高志行面色扭曲、目露无辜,讨饶道:“张执事有话好说...”
“咚。”
三寸大小的如意铃灵动无比,携带千钧之力击出,速度比之铜钟时赫然翻倍不止!
高志行心头发狠:“前番只为敷衍那陈炜,没想到尔竟故技重施,真敢如此小觑高某!”
上次一时不察,被那奇特的震荡剑劲驱散了护体魄光。
这次他主动控制魄光集中在中剑处,就算仍被震荡开来,也会立时涌入修复。
有了这一拖延,便足够如意铃砸死那张淮生了!
张淮生既然选择不讲武德,自然全力以赴。
力从地起,发于足踵,经行腰部,达于剑尖,瞬间凝聚起全身六成【力量】;
气血沿着特定线路运转,【弄潮劲】振动而生,随着青云剑的共鸣蕴入了剑身;
再以【风相】排开剑尖之前的气流,提升剑速。
一道剑光便如青蛇出洞,迅捷狠毒又悄无声息。
只是未曾料到这高志行早有防备、反应极快,青云剑因此未竟全功,仍像上次一样被止住了剑身,而且阻力更胜。
虽距皮膜仅一厘之遥,但这一厘却宛如天堑。
等那铜铃将他逼退,这次偷袭也就变成了笑话!
张淮生心中一跳:
“此人必然心怀不轨,不然谁家好人能不吃我这套偷袭?他又不是开的尸狗魄、伏矢魄。”
“既如此,便只能再苦一苦青云剑了。”
“【风相剑】!”
一道浓郁的青色剑气裹挟着【弄潮劲】从剑尖急速射出,穿入皮膜、直刺心房。
冰冷的杀意吓得那颗心脏都暂停了跳动。
高志行惊骇欲绝,元胎魄力急运,沿着经脉源源不断奔流而来。
伴随着魄力的急速聚集,跳动的心房表面,突兀地浮现出一条条交织如网的细微管道。
此时,皆是肿胀粗大,隔着外膜隐约能见到里面汹涌澎湃的翠绿魄力。
这是他贯通的经脉中,所有经行心脏的部分。
在这生死存亡之时,在魄力的支撑下,显于现世,成了最后一道坚固防线。
【风相剑气】一往无前,伴随着轻微的嗤嗤声,一条条的断裂的经脉复归虚无。
溢散的翠绿的魄力无依无凭,化作了满腔光点。
青色淡去了五六成的【风相剑气】,好似青蛟探爪,轻巧地捏碎了那颗跳动的人心。
然后破体而出,又飞出一二尺才消散无形,徒留身后满腔狼藉。
“砰!”
如意铃急速撞入张淮生腰腹,剧烈闷痛让他呼吸一窒。
皮膜中的六边形结构剧烈形变,血肉张弛,气血涌动,将千钧之力层层分散、传导,试图将其截留在皮膜、血肉之中。
但这铜铃一撞之下,却自有一股凝练劲力,正是高志行【破锋拳劲】。
既坚且柔,凝而不散。
张淮生受力不住,倒飞而起。
“噗通”一声,又落回了幽水河中,直直下沉。
如意铃正要衔尾追杀,却突然无力地掉落地面。
铃舌弹动,撞击钟体,发出“叮”的一声,短促而急切。
在铜铃前方,刚刚坐视一人落水、涟漪尚未漾尽的冰冷河水,突然热情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将一人举起,抬向了岸边。
张淮生面色抽搐,弓背如虾,捂着腹部站起身来。
感受着右肾的阵阵抽痛,他恨恨地踢了踢那小巧铜铃,迈步上前,抽出掉色了的青云剑。
本来华美的青紫长剑,现在却成了银白色,间杂着道道紫色纹路。
不能说丑,只能说其貌不扬了。
丝丝缕缕的气流交织而来,青云剑微微抬起一寸,又无力地躺到了他的掌心。
张淮生看得一酸,这比他自己的肾痛更加让他心疼:
“回去得问问师父,有没有法子给青云剑好好补补。”
“咯,咯...”
一阵喉鸣传来。
他低头看去,高志行软倒在地,七窍出血,血中还有细小的脏器碎末。
下腹处绿光一闪即灭,一灭又闪,但一次比一次微弱,到了现在只如萤火虫闪动一般了。
张淮生殊无喜色,轻轻一叹道:
“高兄何必挣扎,受这无边煎熬呢。”
高志行满脸狰狞,但眼中全是迷茫不解,还有渺茫的一丝期望:
“咯..为...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