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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总共两天时间,第一天语数英外加生物,发挥蛮理想的,应该都能考高分,拿不准的几个题也跟学霸弟弟对了对答案,嗯,全做对了。我和小光开开心心回到家,开门,家里有客人,竟然是季琦的父母。姐弟俩很有礼貌的问好,养父紧皱眉头:“你俩先回屋里去。”
过了一会儿,我的房门被打开,养父黑着脸朝我甩了耳光:“你是不是又早恋了!”
我被他掀翻在地,弟弟从自己的屋里火速赶来护在我身前。养父拿手指抵在佀光的额头上让他闪开,弟弟咬咬切齿仍然把我挡住。养父由一根手指变为一张巴掌,开始扇佀光的脸。
佀光忍无可忍,终于跟我们的父亲动了手。养父是真的老了,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打不过,脸上挂了彩。终于把施暴的男人赶出房门之外,听着恶毒的骂声不绝于耳。弟弟将房门上锁,不久之后传来沉重的敲击声,哐哐哐,如同剥蚀着我的肉体。
我和佀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揉着绽开皮肉的嘴角咬牙切齿,从写字台拿到纸巾,往纸巾里吐了口唾沫,透明液体混杂着血丝。
门外是养父的狼嚎,他扬言要弄死弟弟。此时的我只能祈祷屋门的质量能好一些,不要被养父拆开啊。
大约一两个小时之后,母亲唤姐弟俩吃饭。母亲说:“开门吧,没事了。”我和弟弟当然信以为真,开门之后跟在母亲身后,怎料养父又冲了上来,如同童年的阴影,他不再弄出叫声发泄情绪,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他的左手随身体摇摆,他的右手直直垂着,手里拿起菜刀。
养父又一次拿起菜刀。
母亲也慌神,几年前的她就被养父砍过膝盖啊,已经不敢往前走跟父亲夺刀,只能无助地撑开双臂,将我和弟弟挡在自己身后,掩护我们回房间。
走廊里,母亲劝养父冷静,两个大人发生激烈的争吵,房间门再次震动起来,发出暗响,我知道,暴烈的养父正拿刀朝房门砍,他把房门当成了我跟弟弟,他想杀掉自己的孩子。母亲的文化不高,所以她劝说的话适得其反,让养父更加愤怒。末了,养父毫无人性对母亲说:“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砍你一刀!”他把刀摔在地上,清脆声音吓破我的胆,我闭上眼堵住耳朵,我恨不得他赶快去死。
养父穿好衣服出门,找他的朋友喝酒去了。母亲脸色苍白,默默把菜刀收回厨房,拿着抹布奋力地清除房门上的刀痕。
我们就站在母亲旁边,她着急啊,因为门上的刀痕根本除不掉。她终于停下手里的无用功,对孩子们说:“我对他太失望了。”她低下头,犹如死物。
母亲做了决定,带着她的儿女离家出走。我不断对母亲重复:“我没有谈恋爱。”小光在旁边附和:“对,姐姐没有早恋。”
“季琦的父母突然登门拜访,说了你跟季琦谈恋爱的事。人家父母讲,是班主任马老师亲自打电话说的,还说了什么网络上的帖子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套。那个帖子我们都看了,确实存在。”母亲解释。
靠!马老师!忍不住从心里爆粗口。
“妈,那是因为马老师和季琦有仇,老师是故意报复的!”我回应母亲。
“人家班主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跟你们小孩儿耍心眼。”母亲肯定不信我的话。
“都闹成这样,也没必要说什么。闺女,你和季琦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肯定有感情,但是你这个年龄要做该做的事。算了,不说了,你自己跟季琦讲清楚吧。另外,明天好好考试。”
在学校附近的宾馆睡一晚,母亲以为我俩睡着了,独自离开。看了看时间,不算太晚,我跟季琦通电话。谁知,接起电话的是季琦的父亲,他说:“我已经没收了季琦的手机。”
我想,季琦也一定在郁闷着,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错都变成我们的。
“弟弟。”我摇醒他,其实他也没睡着,“我给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要跟季琦谈恋爱。”我郑重其事地说。
彻夜,我都在思考怎样表白更好。天渐渐亮起来,母亲归来。翻个身假装睡着,听见母亲在宾馆门口跟别人对话,声音很小,只听到类似于“别管了”“放心吧”之类的话,我想,门外那人一定不是养父。
屋里温度适宜,疲惫的母亲仍然替儿女们紧了紧被子,她坐在床边,轻轻叹气,抬起高跟鞋解开鞋带,挤在我身边睡去,没两分钟,她的鼾声如雷鸣,而在我的认知里,人越累,鼾声越大。
我很委屈,弟弟很委屈,妈妈也很委屈。我们都在夹缝里苟延残喘,幻想着穿云破日一飞冲天,我们飞到天上,又被风刮着左摇右摆。无论在哪,都是无法安逸的,也许,这就是活着的意义,也许,我只是人群中比较倒霉的那一例。
替母亲盖上被子,她的身上残存着汗味,已是冬天,她为何又忙到满头大汗啊。我想了很多,想涮涮毛巾帮憔悴的母亲擦擦脸,想帮她脱下裤袜让她睡得更舒服。我只是想,想,我依然在最暖和的地方感受着最舒适的身体体验,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毛巾,毛巾是不是被别人扔进过马桶中,我没有动,我只当自己无能为力,我以为我已经想过了,我就是最爱妈妈的那个女孩。
弟弟被鼾声吵醒,他将被子捂住整个脑袋,这种举动对母亲来说多么残忍啊。我尝试着在母亲的鼾声中沉睡,我做到了,我可以忍受鼾声,我的心情又好起来。
接下来的考试顺顺利利,与此同时母亲租了房,她是决心要离开那个破碎的家,她怕受伤,她怕刀,她怕她的儿女四分五裂铺满一地。母亲再无其他亲人故友,索性关机不理外事。她盼望我和弟弟赶快回到租的房子中,大家一同说说笑笑,我们三人睡在同张床上,她搂着她的儿女,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我没敢跟季琦表白,说实在的,没法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我和季琦相互太熟悉,我们一起长大,整日陪伴。因为过于了解,两人之间不会再有羞涩的神秘感,而缺了这种神秘感,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恋爱的感觉。
三天后出成绩,同时召开家长会。趁着有这三天可以无法无天的空闲,班里组织聚会,大家相约K歌,几乎全员到齐,而占住“几乎”名额的,就是我跟佀光了。
母亲买了三台电动麻将桌,从租赁的房子门口贴上“棋牌室”的标签。母亲搓搓手,询问我跟小光想不想学打麻将,权当是陪母亲玩,一下午的时间就学会打麻将这项技能,局局都是母亲赢,她在赌桌上毫不手软,吃碰听胡无所不能。其实我和弟弟都发觉,麻将这种游戏包含着简单的数学逻辑,已经打出多少张牌,自己手里有多少张牌,简单算算就能知道打哪张留哪张最有利。母亲没怎么上过学,可能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开,却从麻将中屡屡胜出,这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吧。我有些失望,从小学到高中,我学到的知识大都纸上谈兵,即使无法放弃学习,心里也相信读书无用论的说法。是啊,常常听大人说后悔小时候没好好学习,既然后悔了,为何现在不能再次拿起书学习知识?
他们说,已经晚了。
就像养父,我曾经问他的兴趣爱好是什么,他说,抽抽烟喝喝酒就是爱好。
我的兴趣爱好可不可以也是抽抽烟喝喝酒呢。当然,这话肯定不敢说出口,存心找骂呢。
长辈们自己都做不到学习,却总能拿出长篇大论的道理告诉我学习的重要性。既然学习这么重要,你们为什么不学?已经晚了就是理由吗?
母亲直白地说,跟我和弟弟打牌没意思。她打开手机,拨通号码,我们都以为她要打给养父。
过一会儿,有人敲门,四五个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是我和弟弟熟知的面孔,沈叔叔,就是沈冰露的爸爸。沈叔叔介绍说这里是朋友新开的棋牌室,带着大家过来玩玩。母亲也立马笑脸相迎,又是拿瓜子又是端茶倒水,这些人闲聊一会儿便坐上麻将桌,母亲拿出百元大钞让我和佀光出去玩,我俩墨迹了下,不远处的第一局麻将已分胜负,输掉的三个家伙掏出钱包,每人扔给赢家七百块,洗牌,自动麻将机旋转着弄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