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城的大巴,苏远闭目养神。绿裳看到稀奇就不时从玉戒里窜出来,叽叽喳喳说个
不停。虽然别人看不到她,但苏远觉得好吵,不过又有些幸福,终于有个伴了。
回到家,爬上二楼,狭窄的走道上满满当当堆着音响、功放。几个年轻人正在往对面房间搬东西。
他从缝隙中挤过去,掏出钥匙开门。
“不好意思,挡你道了,我们刚搬来,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我叫谢欢欢!”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走过来热情和苏远打招呼。
苏远抬头一看,谢欢欢穿着宽松的卫衣、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双腿,头上扎着高马尾,大眼睛水汪汪的,青春洋溢。
“你好,我叫苏远。”
后面三个年轻人也凑上前来,自我介绍。
高大的林强和爽朗的王梦梦是一对夫妻,瘦小精明的小伙叫钱多余。
苏远看着地上的音响问:“你们是搞乐队的吗?”
四人互相看了看,林强摸摸后脑勺,嘿嘿干笑着说:“算是吧。”
和所有新都市一样,运城的新城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老城区,低矮棚户挤挤挨挨,泾渭分明。
苏远再次看到邻居们,是在老城区运城中学家属楼前的空地上。
邻居的确是搞乐队的,不过是丧葬一条龙的乐队,正在夜幕下的舞台上忙活着。
其实丧葬乐队自古有之,以前在葬礼上唱戏叫唱“鬼戏”,意思是唱给过世的人听。现在演变成吹拉弹唱、魔术、杂技花样百出,更多的是图个热闹氛围。前往吊丧的人也有很多互相攀比,花钱点歌,你点五首,那我就点十首。
苏远看了一眼灵堂里的遗像,像上之人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古板的老师。果然挽联上写着“李永胜老师千古”。露天搭起的灵堂里坐满了他曾经的学生和学校领导。
为了表示对恩师的尊重,和同学间不可言传的攀比心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已经连点了二十首歌。
林强和调试音响,王梦梦收点歌钱,谢欢欢在台上已经连唱了好几次《让我再看你一眼》《来生缘》、《一路平安》,甚至还有一首《常回家看看》。钱多余跑前跑后地拿着歌单给观众点歌。
“再来一首《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胖子手豪气地一挥,“纪念我们敬爱的李……!”话音未落,胖子剧烈地咳起来,脸憋得通红。还不忘伸手示意台上继续唱。
谢欢欢拿起话筒,却怎么也唱不出声音。林强反复检查话筒、音响都是正常。“真他妈见了鬼了。”林强嘟嘟囔囔。王梦梦轻轻踢他一脚,低声呵斥:“你不看看什么地方,别胡说!”
话音未落,舞台上和灵棚里的灯忽明忽暗闪起来,遗像前的白烛晃悠了几下,“噗”的一下全灭了。
“啊!”灵堂里传出一阵阵尖叫。应景似的,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阴风,火盆里的纸钱吹得漫天飞舞。
胆小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歌太老土了,我要听刘德华的《独自去偷欢》。”苏远转头,牛头马面两位仁兄拉着李永胜站在他旁边。
苏远一愣:“你确定?”
李永胜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地上一扔:“老子死了,想干嘛干嘛,想听啥听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