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花了一个时辰,一座巨大的营寨就出现在地平线上,营寨上飘扬着硕大的玄武图腾,灰色的帐篷连绵出去,足有数里地。
执明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营寨,足足能容纳五万军队有余,他要将仲堃仪所有退路封死,让他无处可逃,给慕容黎一个惊喜。
执明悠然坐在大营中吃着葡萄,吐着籽:“莫澜,你说阿离知不知道本王来了?阿离要是知道本王来了会不会惊喜?”
“应该是惊吓吧。”莫澜小声嘀咕,举着碟子接着执明吐出的葡萄籽,显得极其不耐烦,“王上这一路上又是不让传消息不让放信雀,还真当阿离不知道吗?大军浩浩荡荡的一路东行,踏的是瑶光疆土,阿离又不是傻子,怎会得不到消息。”
若不是王命难违,莫澜真想软玉温香躺个三天三夜,才不愿如此奔波不讨好。
他可真怀念在嘉诚郡潇洒舒适的日子。
奈何又要风雨兼程,想来自个出谋划策不会,排兵布阵不懂,上阵杀敌不敢,唯一优点,就是陪王上消遣。
打仗带个消遣的拖油瓶?也亏得执明想得出来。
阿离又不是傻子这句话执明感觉莫澜在侮辱他的智商,他狠狠瞪了莫澜一眼:“那阿离知道了为何不给本王传信,商讨计策也行呀。”
莫澜陪笑:“想必阿离知道王上带兵出来就是虚张声势,并不打算真的开战。”
“谁说的?”执明又吃了颗葡萄,“本王可没有这么说。”
莫澜:“王上是想找个借口来见阿离吧,不找个借口朝中大臣能放王上出来吗?要是真想打战,王上怎的不带骁勇善战的将军同行,非要带混吃等死的微臣前来。”
执明扫了他一眼,有些深意:“看来你也不笨,见阿离要见,战也要打,不过毓骁不是有十万大军吗。让他打前阵,本王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要不然死的是本王的兵,本王会心疼。”
莫澜继续陪笑:“王上莫非是想让仲堃仪消耗了毓骁国主兵力,再将他驱逐出中垣。”
执明眉头挑了挑:“本王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一想到毓骁,执明的心,就宛如猫抓般。
一个小兵走了进来,叩头行礼:“王上,瑶光萧然将军带兵前来支援。”
“让他来见本王。”
果然,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慕容黎。他前来的消息,一早阿离便知道了,执明先是一怔,突然计上心头,喜笑颜开。
萧然一身戎装,很快,便依言前来拜见执明:“拜见天权国主,末将奉王上之命领军五万与国主汇合。”
“免了免了。”执明摆摆手,问道,“阿离呢,阿离将你派来了,那谁保护阿离?”
萧然恭敬道:“末将原是领兵埋伏在三十里外,国主前来,想必埋伏无用,王上便命末将与国主汇合。王上与遖宿国主同行,遖宿国主自可护王上周全,国主不必担忧。”
“那毓骁可要小心些,可别让阿离少根头发。”
执明面色深沉,就是因为有毓骁在侧,才是他担忧的,想到慕容黎与毓骁日日吃住同行,暧昧不清,执明面上如附上一片阴云,重重的哼了一声。
莫澜可听出了萧然话里有话,立马陪笑拉萧然到一边,小声道:“我们王上是真心带兵前来支援一同讨伐仲堃仪,不想误打误撞坏了你们王上的计划,将军莫怪,往后有什么计划大家一同商讨就不至于……。”
萧然:“不敢,本将军都是依王命行事。”
若不是执明的胡乱猜疑,他家王上如今应当在瑶光王府中享受众臣朝拜,名花美酒相伴,何至于日日颠簸劳累。
这些都是拜执明所赐,萧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将执明咒了千万遍。
他实在想不明白执明还有什么脸追慕容黎至此。
执明将手中葡萄扔到桌上,看着萧然,眉目微展,淡淡的笑容后藏着一丝狡黠:“萧然,你来得正好,你能如此快速收到阿离传来的口谕,从西门去东门,除了穿城而过,想必绕城而行必有一条近道。”
萧然不动声色,淡淡答道:“自然是有近道。”
执明心念电转,道:“那有劳萧将军把此路告诉本王。”
萧然不明所以,迟疑的看着执明。
莫澜满脸惊惧,挪到执明身边:“王上,莫非是想抄小路去找阿离?”
执明看了莫澜一眼:“有何不可,本王在阿离身边也可保护阿离,既然萧将军带军与本王军队汇合,以萧将军的骁勇善战加上莫澜你超高计谋,守住西门定是没问题,本王在与不在,有何区别。”
莫澜吓得几乎跌倒,大叫道:“有萧将军在自然是没问题,天色已晚,王上此时前去,半路遇险微臣如何给鲁大人交待?鲁大人吩咐微臣定要保护王上周全,否则微臣便提头回去,王上不要让微臣为难。”
执明脸色拉了下来:“鲁大人老糊涂了,他难道不知道你这个拖油瓶还需要本王保护的吗?就这样,莫澜呀,你一切听从萧将军安排。”
莫澜委屈:“鲁大人是让微臣看住王上,不能乱来……”
执明重重不容置疑道:“不得抗命。”
莫澜闭嘴。
执明盯着萧然:“有劳将军。”
萧然微微颔首:“那末将派人护送国主前去。”
萧然自然有他的考量,此乃瑶光地盘,若执明一人前去,半路出现差池,先不说慕容黎会不会判他个护主不力的罪,天权国主若是在瑶光地盘上出事,必然又是两国纷争。
然而他又实在不想见执明这幅不要脸的皮相,思来想去,最保险就是派些得力干将跟随,将他送去王上那边,想必王上能治得了他。
执明点头,笑意盈盈。
……
夜晚,瑶光驻地。
吟畔轻轻移至唇边,慕容黎吹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曲,灯影摇红,他的思绪久久未定。
白日那一战,百姓的血染在宫墙上,在他脑海中不住的上演,他们眼中露出的绝望,让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弃城作饵,便注定这些子民将为此战的胜利慷慨捐躯,只是,为了区区那物,值得吗?
千万百姓,化成满地骨血,随着命运碾压,白骨,鲜血,腐肉,这一切,终会渐渐成为废墟。
天下苍生?
这平静无任何波澜的曲子中又蕴含着多少残忍?
慕容黎脸上露出了困惑。
嘟,嘟嘟。
缭乱不成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子,此时,连节奏箫孔都无法理顺。
这一曲,无名。
淡淡的沉香,苦涩的茶香。
大概听了一刻钟,毓骁心念微动,目光中也透出一丝茫然,曲调平静,但心乱了。
他走到慕容黎身边,每一个眼神都无比温柔:“阿离,不用担心,本王会救出被擒的百姓,不会让仲堃仪伤他们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