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似乎要出差很久。”

“至少半年吧。”中原中也不在意般的语气中混合着微妙的自傲，“等到时候我带点欧洲的手信给你。”

“那就非常感谢中也先生了。”芥川微微欠身。

“说真的，真不考虑丢了那只青花鱼来我手下？”中原中也仿佛开玩笑般说，“我的武力可是比那只弱不禁风的自杀狂高太多了。”

那也要他能做到甩了太宰治才行啊……芥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口头上却依旧是用那种认真而固执的语气回答：“感谢中也先生的好意，只是在下已经属于太宰先生……”

“真是的，那只青花鱼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中原中也了然般打断了芥川‘忠心耿耿’的‘誓言’，毫不客气地数落起太宰治来，“花在自杀的时间上比工作的时间还多，报告也不写，每天都得派人在横滨的河里到处捞他……”

芥川龙之介保持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虽然他已经对太宰治消退了恨意，但暴力行为毕竟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木偶。既然命运非要让太宰治来当这个施暴者，他也自然不会对此人抱有什么好意。所谓的宽容，不过是站在岸边冷眼注视着溺水者的痛苦后假惺惺地彰显自己的善良。当悲剧未能降临到他们的身上，悲天悯人的善人到处都是。

他不打算恨太宰治，也不打算原谅太宰治。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言语上的原谅可以消融躯体上的痛苦呢？

芥川抿了一口金黄色的酒液，气泡在他的口腔中翻滚，如同圆润的珍珠。

借中原中也之口发泄一下他对太宰治的不喜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既然中也先生将要离开横滨，这杯酒就由在下来请，祝中也先生武运昌隆。”

芥川彬彬有礼地说，并从口袋中摸出了黑卡，但中原中也却伸手拦住了。

“说好的这次也是我请客，芥川你不会想让我这个干部说话不算话吧？”

“可在下只是……”

“既然这样，芥川你上次念的诗不错，这次也念一首给我当送别礼就行了。”

诗吗……芥川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他，浪潮翻涌其中，似有点点情绪随着浪花蔓延过广袤海域，又缓慢地沉入水下，化为一片深蓝。

“经历过多少时代，有过茶色战争。

经历过多少时代，吹过冬日的讥讽。

经历过多少时代，

今夜此地纵情尽性

今夜此地纵情尽性

……

咻呀——咻哟——咻呀咻哟——【1】

……”

告别了颇为满意的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衣兜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中原中也作为港口黑手党目前的最强战斗力，却被放到了欧洲执行一个长达半年的任务。芥川微微地皱眉，现在横滨内似乎潜入了一个外国组织，数次挑衅港口黑手党，甚至连军火库都被他们抢了，却依旧没有抓到头目。在这种情况下，把最强的战斗力中原中也派出海外去……

这不就意味着中原中也是完全排除了和那个组织的战斗吗！芥川感到了些许困惑，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一名领导者，却也能从这样的安排中嗅到一丝风雨欲来的血腥气息。

天空阴沉沉的，夕阳不知何时消失了。

芥川龙之介仰头，身上的外套顺着狂风展开，而他乘着风纵身跃到建筑的顶端，眼瞳盛满下方灯火绚烂。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平静的，芥川想，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潜藏险恶杀意，棋盘已经摆上了桌，容不得任何人退后。

一场表演总是需要跌宕起伏的冲突和困难来推进的。

有意为之也好，无意为之也罢。

少年垂下的眼睫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脸上的情绪隐入幕后，模糊不明的冰冷笑意一闪而逝。

“要从无方法中找方法……也只能不择手段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