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荣国公府。
两座大石狮子挂了彩,横竖六排铜钉的漆红大门顺着朝里,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到了里面也是披红挂绿,墙上拢了纱,丫鬟们带了笑。
王夫人院的那边更要漂亮,新换了砌角石阶,挨边摆了一十株翠绿盆松……
院中亭里上了果蔬。
王夫人坐在亭中,对面坐着妖娆艳美仿佛满身彩霞的凤辣子。
她不和凤辣子说,而是对着凤辣子新的大丫鬟流云满意笑道:“你家凤奶奶有心了。吃个家宴而已,闹出这般大的勾当?可不得开销掉许多银子?”
流云长得一般,中数偏上,嘴皮却是利索,忙凑趣的道:“可不是凤奶奶心里有大奶奶您呢!凤奶奶说了:您的寿宴是大事!一年仅一回,接下来的一百年也只有一百回呢!凤奶奶归拢了一些银钱,因账面上不好,很是熬夜挂烛的仔细打点了七回呢。”
凤辣子跟着道:“姑母说的是。等接下来第一百回的时候,咱们悄悄的办了就好。”
这话惹得王夫人笑。倚在后面的蟒纹软垫上笑得灿烂。
“第一百回?我今年许多岁了,哪里能摊得上再一百回?”
王夫人把马屁收了。此等马屁,顶是比什么‘福如东海’和‘和万寿无疆’听着舒心。
她也是心思重的人,笑过后慢口饮茶,轻挑眉尖的道:“但是账面上不好?好侄女,你说说怎么个不好法?我来听。”
凤辣子等的就是这个,笑道:“也就是庄子里的农租少些。”
这话说得轻松,但是她细细回禀,继续道:“咱们的九个庄子都遭了灾,有的淹了水,有的走了火。盛京并金陵的七十二间铺子也多有亏当,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几个统管铺子的大掌柜染了疾病。他们说不成话,咱们就兑不上账,银子也难得收拢回来。”
王夫人急色道:“怎是同时受了灾殃?”
凤辣子笑着回:“我查过了,倒也不是哪一家猴爷王针对了我们。庄子里的灾殃皆是自然,就好像鹿哥儿管着的东田山庄,不过是一些野草的种子作祟罢了,不像有人使坏。那几个大掌柜……呵,他们只是一人得病,回来兑账时扎堆喝了酒,就一起染上了。
我让下人们撒了雄黄粉,整府连着宁国府一起撒了,定不让别人跟着病了。”
王夫人闻言略微放心,笑道:“成,你处理罢。”
“那账面上的事情?”
凤辣子连忙接话。
哪知道万夫人阖眼打了个呵欠,半边脸歪在褐金色蟒纹的靠枕上,呼吸要细腻了起来。
“凤奶奶,大奶奶午时饮了酒,这是要睡。您等大奶奶醒了再来?”
王夫人的大丫鬟金鸳鸯小声说话。她是个细腻的,对谁的态度都比较柔和,但硬是不怕凤辣子这般晚一辈的主子。
凤辣子对金鸳鸯竖起眼睛,卡腰要骂。
看一眼王夫人,还是乖乖退了……
…
…
“凤奶奶,大奶奶这是不想让您继续说了呢。”
刚出王夫人院,流云犹豫片刻,就谨着小心对凤辣子咬了耳朵。
凤辣子气道:“我要什么?不就是要她的一句话么?如今府里吃的喝的;和别家太太奶奶们的承和打点;姑娘们的聚会和前程;还有她大奶奶的寿宴,哪个不需要花钱?我说账面上不好,不就是想让她给一句‘让我多留意账面,把账面里的银子收拢回来’么?
我又不贪钱。一切是为了府上!”
流云低声道:“还有那出《姐妹同嫁的戏……”
凤辣子的表情立刻难看,骂道:“小浪蹄子!这话也是你能说得?”
一出戏的里面饱含深意,别说有秦鹿讲故事改了宝哥儿在先,便是没有,她也想得明白。